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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志文章


2021-04-01

天井里藏着故事

     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也不明白从什么时候起,老家的天井,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悄然涌入我的梦中,将一个个藏着的故事和盘托出。 knrb2?]A  
 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故事,过去一家人的和美充实,昔日一家人的喜怒哀乐,像过电影似的,一幕一幕依次展现。 =.+(hg  
  故去的奶奶、爸爸、二哥,还有不经常见面的弟媳子侄,都会在梦中的这片天地牵手相会。 T}9i0Ke ~V  
  即使半夜起床如厕,梦境稍作停歇,再躺下,梦境也会自然延续,接茬再做,并且严丝合缝,物、事、人、景,只增不减,情节发展纹丝不乱。 NH/GkI4k  
  对于天井,对于天井的追忆,可能因为年过半百的原因,我还没有孙犁老师“梦中每迷还乡路,愈知晚途念桑梓”那样的感觉,但终究开始回忆了。有时候,老家的弟兄、单位的同事、故去的好友、远离的亲人,都会赶在同一个时间段,汇聚在天井里或者天井附近的打麦场、小学校舍、放电影的宽敞大街上,集中出现在一个故事里,你打我闹,你争他斗,胡搅蛮缠,一会儿怒目圆睁,一会儿又和好如初……梦啊,这些以天井为背景的梦啊,就是这样叫人想起挂念着的,絮叨提起那些值得珍存的,循环往复,从不终结。 Hw K\E?1  
  天井,在我繁杂的记忆里,太深太深。 MOmh^ >  
  首先说明,我不是出生在拥有天井的这块地方、这间房屋。我在肥城煤矿出生后回了老家,当时我和妈妈还住在家族的老院子里,是位于老房天井西南角的一间房里,房间不算宽敞,但由于家什不多,也不显得拥挤。 rUFB66u  
  大约在我十几岁的光景,爸爸妈妈用积攒多年的积蓄,让我家从大家庭分出来,在村子东北角新盖了三间大瓦房。那时家里捉襟见肘,我和两个弟弟又正值花钱的时候,小北屋自然没有规划,饭屋也仅仅是泥胚简单垒起来的棚子,西南角便是猪圈和茅厕了。 (8L9  
  早些时候,农村是讲究庭院设计的。即使条件差些,即使围墙不是土墙、砖墙、石墙,也要圈围起来,这就是家的雏形。沿着瓦房东墙,立起几根木头柱子,之间用玉米秸连接起来,“东墙”就形成了;沿着猪圈的南墙,一路向西,紧靠一根粗木头,以及几棵不大不小的树木,其间自是少不了高粱秸、玉米秸的维系,“南墙”形成了;再往北,是父亲找人打起的土垛子墙,院门打这儿开始,以废旧铁板料为基础,院子坐东朝西的大门算是成型了。经过这一整饬,构筑了一爿小天地——南北长、东西窄的长方形天井。 7G;%a"0|Y  
  时间一久,母亲栽种的几株梧桐树苗、杨树苗茁壮成长起来,南墙边几棵花椒树茂盛起来,院里还有栽了几次都不曾活得旺相的石榴树。母亲以为,所谓天井之“井”,还得有口井,后来,母亲专门托人打了一眼自压水井,这样用水就方便多了,也真兑现了天井里的“井”。天井的东北角,位于东墙边的是一盘石磨,人畜需要加工的粮食,都由母亲和我们弟兄劳作完成。磨出的玉米糊,在发酵后,经过奶奶和妈妈摊制成煎饼,伴着我们弟兄几个远走他乡求学。我们在艰苦中度过了还算快乐的日子。 ] ?T8 t7p  
  院子敞亮着,不算家;院子封闭了,才算家。院子外的东西,是人家的;只有院子里的,才是自家的小天地。 FSM%g |  
  春夏秋冬,天井经历着;风霜雪雨,天井监视着;人情世事,天井观望着;过往云烟,天井经受着。天井,看春华秋实、冬去春来,长了见识,经了磨砺,它伴着我们弟兄成长,陪着精神矍铄的奶奶等待孙儿们蹦蹦跳跳回家。这应该是少了忧虑的时光,是能记忆一辈子的时光。 \v}2B~*)  
  离家四十多年了,天井里的这些景象,还时不时敲击梦的大门,提醒故去的岁月,打磨时光的隧道,追思走失的脚印。 !ZG{ 6`#Q9  
  记不清是哪位诗人说过:“上,顶着一方天;下,立着一口井。在这儿生活过的人,却总是有心无心地说,这天井,分明就是这老屋的眼。”天井,像是我们家的眼睛,通过它看到在外工作的家人的近况,沟通与父亲相互想念的情感涌动。我想,当时在矿山工作的父亲,如果朝天一望,也能从天上找到自家的天井,也会心有灵犀地感到家人的思念的。 >}iVNN/=  
  麦忙秋种时节,最盼家门口突然出现父亲高大的身影,这时的家最需要像父亲一样的男劳力的支撑。看着妈妈一个人忙麦收,幼小的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。 ~,jG?D`D  
  梧桐花开了又枯萎;白杨树泛绿又枯黄。时间如流水,一年一年,天井在长大;一年一年,天井在演变。 \9'#v@-  
  天井,见证过不少故事。 @VZxN}K  
  因为爸爸没按时寄钱回来,致使我没能交上书费。我不去上学,妈妈围着磨盘撵我。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在流。 -s3cvJn  
  炎热的夏日,轻松的周末,大大的梧桐树下,我和奶奶悠闲地交流着什么,不一会儿奶奶拿着蒲扇来回扑打着苍蝇蚊子。抓紧写作业,是唯一对得起奶奶的报答。 @0GtkD?  
  夏秋之交,一片一片的梧桐树叶像大蒲扇,杨树叶茂密得像块大篷布,占满了天井的角角落落,形成了一片绿景。稀疏之间透出的斑驳微光,让人分辨出白昼和黑夜。 TLo{CiV  
  到了秋收时节,从田地里收回来的黄澄澄的玉米和青黄的豆棵,挤满了天井,那时的我在想,要是这个时候爸爸出现了,该多好啊。结果在昨晚的梦中,现在的我,就是在这天井里,和妈妈忙着收玉米,爸爸从大门外出现了。百感交集之余,不觉一惊——爸爸在工作时可是很少回家的呀,他总是在秋收麦种时把时间让给更为困难的同事。爸爸不可能这个时间回家!脑际发热之时,转念一想,爸爸不是已经离开我们二十个年头了吗?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…… 0Npsso%  
  天井,似乎是在告知世人,什么是丰收的喜悦,什么是生活的改善,什么是不竭的向往。 (Y{>yaf|  
  到了冬日,一场雪,飘飘洒洒而至,早晨被白雪的亮眼惊醒,推门出来,物件被一一覆盖,扫出一条道,成了当务之急。上学之前,拿了铁锹,扎扎实实行动起来。不一会儿,一条蛇形的通往大街的道路出现在天井里。这个时节,望月观星,才是最美的。白的月,白的雪,半空星斗浮天井,只有投在地上的黑黝黝的人影,才不会使得天井孤单,这些,着着实实渗透在年少时的梦里。 r!p(*d |  
  我家的天井,很平常,几乎村里的老少爷们家都这样,不是四合院式的天井。 UW+!bm eq  
  随着年龄的增长,随着文化知识的积累,我在这爿天井里读了几部文学著作,写了几篇得意的文章。从那时起,就觉得天井盛不下了,走出天井,不做井内之蛙,由此成了一个梦。既是老乡又是老师的张期鹏,在第二届“泰安文学周”上讲课时说,每个人的成长都与地域有关,与生长的环境有关。是啊,天井,我家的天井,就是我的地域,决定了我的发源的根基,包括文学的。 ]CJ1i~>`u  
  离开老家,我走出了那爿天井,来到了爸爸曾经工作过的矿山。它的火热,它的激情,它的奋发,它的睿智,感化滋润着我,我又到了更大的天井里。几十年来,我和矿工师傅摸爬滚打,和秘书同事细研揣摩,和伙计班子挑灯苦议……虽经岗位几次变更,自己总以为对得起过去,对得起经历,对得起家人,对得起家里的天井,由此也一步步实现着自己的梦想。 d.*=k? +m  
  梦里的天井,醒来心里都是湿漉漉的。 UrqoYWKc  
  近年几次回家,天井走远了,离我远去了。 @x]K8"0l  
  1980年,村里要拆迁修路,建设南北走向的一条大路,我家的房子位于最北端,正好在此之列。于是村里先是派了本家二哥到百十公里以外的肥城煤矿前来说服,之后又承诺,说是什么时候回老家盖房,免费划出宅基地,善良的爸爸也就二话不说,准许了。 e$\<p}`~  
  几年以后,遇本族家庭白事再回家,庭院,天井,房屋痕迹全无——庭院推平了,房子不见了,天井消失了,原先一切的一切,都沉积在了大路底下。 y ;hw@n  
  村里人从我原先的天井里行走得多了,倒是不显得寂寥了。大路两旁安了明亮的路灯,现在的场景比原先我的天井亮堂多了,可是能够记起这是我们家天井的人却越来越少了。天井,终于在一个时间节点上,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,永远沉淀在了我的记忆里。 e 8mj`Z  
  和母亲弟兄一起回家吊唁故去的家人,歇息片刻,我们漫步村里,再也找不到属于过去自己的家了,再也找不到我那魂牵梦绕的天井了…… F{cv9S  
作者 张修东


类别: 散文之晒 |  评论(0) |  浏览(4356) |  收藏